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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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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

這麽多年過去,江嶼有時候會想,那天晚上他到底該不該把楊君鴻放出來。

他盤腿坐在客廳的電腦桌前,面前攤開那張出國項目的申請表。表格還是空白的,一字未填,江嶼盯著上面的內容,看著看著又想到這個問題。

那天他把楊君鴻放出來之後才發現楊君鴻嘴破了,大概是被楊崇山打的,流出的血凝固了,已經腫了起來。

江嶼看他可憐,於是找藥箱出來給他清理傷口。楊君鴻坐在沙發上,江嶼就坐在旁邊,身體傾斜面對著他,膝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。

楊君鴻一出來就回房間去洗了澡,光著上身只穿短褲就下樓來了,江嶼嫌熱也穿的短褲。在皮膚碰到一起的那一瞬間,他觸電般地把腿縮回來,兩個膝蓋緊緊並在一起。

楊君鴻看著他的動作露出了嘲諷的表情,但沒說話。

江嶼有些緊張,生怕楊君鴻當晚就要他兌現承諾,還想做最後的努力來企圖“感化”楊君鴻,於是一邊給他清理傷口一邊說道:“我其實很能理解你的感受。”

棉簽沾著碘酒,滲進傷口裏,楊君鴻皺起眉頭,語氣有些沖地問:“你理解我?你媽也死了?”

江嶼被噎了一下,沒說話,只是無語地朝楊君鴻看過去,他在想楊君鴻吃什麽長大的,嘴怎麽這麽臭。

他不再說話,眼睛望向楊君鴻腫起的嘴角,拿著棉簽小心地畫著圈上藥。他動作很輕,楊君鴻沒再感到疼了,江嶼感到他繃緊的肌肉放松下來才又說:“母親突然去世,父親這麽快再婚,任誰都不會好受。但是你也別再這樣了,要不然到頭來受罪的還是你自己。”

江嶼溫聲細語,說到這裏停下來,擡頭看了楊君鴻一眼,楊君鴻面無表情地盯著他,眼珠子黑黢黢的有些瘆人,但江嶼感覺他應該沒有生氣,這才繼續說:“我知道你擔心什麽,我以後是要當醫生的,我不搶你的財產,也不用你家的錢。”

楊君鴻還在盯著他看,過了一會兒才發出一聲嗤笑,顯然不相信他說的話。

江嶼有些生氣了,下手沒了輕重,棉簽重重地按在楊君鴻嘴角上,明顯感到楊君鴻眼神變得兇狠。

他抿了抿嘴唇,把沾了楊君鴻鮮血的棉簽扔到垃圾桶裏,沒好氣嘟囔:“愛信不信。”

之後那幾天,主樓就他們兩個人,所有的工人保姆都被楊君鴻命令不許過來,只有張姐來準備三餐,做好之後立刻就走。

江嶼盡可能待在自己房裏,不出現在楊君鴻面前,但他總得吃飯喝水,下樓的時候就見到楊君鴻坐在沙發上,一動也不動,面無表情連眼睛都不眨,像個活死人。

江嶼飛快走過客廳進到廚房,從冰箱拿了個三明治,想想又拿出一個,還拿了一瓶酸奶,打算晚飯也不下樓了,在他穿過客廳上樓的時候,楊君鴻忽然像是活過來了,緩緩朝他轉過臉,漆黑的眼珠盯著他,在他臉上停留兩秒,然後往下掃去。

江嶼心裏一跳,但不想表現出害怕,維持著鎮定往樓上走。等一回到房間,他立刻關門上鎖,然後長出一口氣,伸手到後面摸了摸自己的屁股。

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楊崇山和江海瀾度蜜月回來。在他們回來前的那個晚上,江嶼實在口渴便下樓倒水喝,楊君鴻不在樓下,他起初還松了口氣。

然而當他上樓準備回房間的時候,對面的房門突然打開,楊君鴻從裏面跨出來,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進了自己的房間裏。

江嶼嚇了一跳,水杯差點掉在地上,被楊君鴻接過去擱在了桌子上。

楊君鴻第一句話便是問他:“你是不是忘了答應我的事?”

江嶼立刻不動了,他擡起眼睛望著楊君鴻。幾天過去,楊君鴻嘴角的淤青已經淡了,只有很淺的一塊青色,但毫不減損他的英俊,他剛洗完澡,粗硬的頭發垂下幾縷,看著比平時柔軟,但眼神依舊是兇的。

江嶼抿緊嘴唇,不可避免的感到害怕,同時也有種懸在頭頂的劍終於落下來的感覺。

他同楊君鴻對視了一會兒,開口說道:“我沒忘,你也別忘答應我什麽。”

說完之後他就閉上眼睛,心想就當被狗咬一口,忍一忍就過去了,反正他從小時候起就很能忍痛的。然而過了快一分鐘楊君鴻都沒動靜,江嶼又睜開眼,發現楊君鴻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看著他,仿佛面對他這塊肉不知道該如何下口。

他突然間產生一種想法,楊君鴻該不會不知道怎麽做吧。

兩人大眼瞪小眼,過了一會兒楊君鴻突然問:“上次那個男的是你什麽人?同學?你們上過床嗎?”

江嶼的害怕轉為羞憤,他被楊君鴻壓在墻上動彈不了,只能眼睛狠狠瞪著他說道:“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麽齷齪?”

楊君鴻也不生氣,尾音上揚地“哦”了一聲,竟然笑著說:“那就是沒有了。”緊接著他又低聲問:“那你們接吻了嗎?”

江嶼感到心跳加快,從脖子到臉頰慢慢地變紅了。他把頭扭到一邊,不想回答這個問題,但這個動作反而把通紅的耳垂暴露在楊君鴻的視野裏。

他沒註意楊君鴻眼神暗了一下,松開手改為用身體的重量壓住他,手則捏著他的下巴用力把他的頭轉回來,眼睛盯著他的嘴唇用很低的聲音問:“到底有沒有。”

江嶼剛在樓下喝完水,兩瓣嘴唇鮮紅濕潤,好像初綻的玫瑰,楊君鴻沈沈地壓在他的身上讓他感到有些難以呼吸,所以嘴唇張開一條細縫,很急促地喘了兩下,說出“沒有”兩個字的時候,聲音都有些顫抖。

他剛一說完,楊君鴻的臉就在他眼前放大,緊接著低頭吻住了他的嘴唇。

江嶼曾經無數次想象過接吻是什麽滋味,但當楊君鴻嘴唇覆上來的時候,他腦海中先是一片空白,繼而像是有無數煙火同時炸開,轟得他頭暈目眩。

楊君鴻起初就是輕輕貼了一下,然後就離開了,他看了江嶼一眼,像是確認了什麽,才又對著他親下去,從淺到深。

江嶼所有的感官都失靈了,只能感受到楊君鴻的嘴唇,意外的很軟。等楊君鴻松開他的時候,他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。

楊君鴻的呼吸也有些急促,他單只手撐在墻壁上拉開些距離,先是呼吸了兩下,當江嶼擡起頭用濕潤的眼睛看過來時,他呼吸停滯了一瞬,緊接著又低下頭吻了上去。

這個吻不同於剛才,楊君鴻變得急切,也更加用力,江嶼被他親得有了感覺,但意識還沒完全淪陷。感官和理智在拉鋸,他知道這樣下去會發生什麽,他有些害怕,內心深處還有些隱隱的期待,雖然他不願承認。

他分神地想,為什麽楊君鴻只是親了他就讓他這麽激動,他想楊君鴻或許說得沒錯,他的確是很欠……

楊君鴻似乎察覺到他分神,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之後又捏住他的下巴,然後埋頭在他頸側聞了聞,問道:“洗過澡了?”

江嶼說不出話來。

“洗幹凈了嗎?”楊君鴻又問,貼著他的嘴唇。

江嶼還是不說話,他不是不想說,而是根本發不出聲音,楊君鴻那兩個問題讓他渾身騰一下變得滾燙,比小時候發高燒還要燙。

就在這時候,楊君鴻伸手往墻壁上摸索,摸到開關後啪一下關上了。燈滅了,整個房間頓時陷入黑暗之中。

感官最終占據了上風,江嶼拋棄羞恥心,主動擡起手環住楊君鴻的脖子,使力把他往下壓向自己,同時微微踮起腳,把自己獻了上去。

………

隔天江海瀾回來的時候,江嶼發了低燒,他躺在床上沒能起來。江海瀾走進他的臥室在床邊坐下,有些心疼地問他怎麽了。

他啞著嗓子說可能是空調溫度太低了,所以才著涼。

說這句話的時候,他的手緊緊抓著身上的被子,生怕江海瀾突然掀開被子,然後看到他滿身的痕跡。

不過江海瀾並沒有,也沒有問他為什麽要把楊君鴻放出來,只囑咐他讓他好好休息就起身離開了。

江嶼一覺睡到了晚上,連飯都沒下樓去吃。晚飯過後,楊崇山把楊君鴻叫到書房,父子二人不知道說了什麽,之後不久楊君鴻就進入楊家公司開始實習,從那之後也遵守了同江嶼的約定,起碼在表面上和江海瀾和平共處。

江嶼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怎樣,那次過後楊君鴻就沒再找他,平時遇見了也並不說話,都默契地當那晚沒有發生,一直相安無事直到他大學開學。

開學的那一天江嶼才從同學口中得知趙柏庭突然出國了。

當天晚上趙柏庭就給他發了一條信息,說因為父母的要求,他要去國外讀大學,他問江嶼以後會不會考慮去國外上學。

江嶼說不會,祝趙柏庭一切順利。直到兩天之後他才收到回信,趙柏庭也祝他一切順利。

回憶到此戛然而止,江嶼從回憶裏抽離出來,因為小魚幹突然跳上桌子,又從桌子跳到他的腿上,伸出爪子在他眼前揮了揮,大概是見他半天沒動,想確認他是不是還活著。

江嶼把它的爪子抓在手裏捏了捏,然後把它整只貓抱在懷裏,下巴蹭著毛茸茸的頭頂。

如果他申請上了,出國去了,那小魚幹也得找人幫他養,但等他兩年之後回來,小魚幹肯定不認他了,成為別人家的貓,管別人叫爸爸了。

“小魚幹,”江嶼抱著它喃喃說道,“如果爸爸要出國你跟我一起去吧,咱們坐飛機,去嘗嘗外國的貓糧好不好吃。”

小魚幹喵了一聲,像是答應了。

江嶼放下盤著的雙腿,坐直身體,一只手摟著小魚幹,另一只手拿起黑色鋼筆,在申請表的第一個空格裏端端正正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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